Friday, October 17, 2008

不要只光做不說 (譯)

Zizek (歐美現頗負盛名的社會學家,哲學家,文化批判家、心理分析學家) 在金融危機之後,10月9號於倫敦著名報刊 “London Review of Books” 發表評論。

光做也要 ”說”!

如同局內人一語道破的痛,今日金融危機最令人震驚的就是,”沒有人知道怎麼辦”。畢竟,”期望值”也是遊戲規則之一,市場如何回應干預行為並不是靠那些銀行家交易人對干預政策的信心,反而更重要的是,他們揣摩其他人對他們的”期望值”。凱恩斯把股市形容成在百張美女圖中挑選佳麗,”我們不會選出主觀上最漂亮的,也不會選出泛泛之輩,我們已經進入見山不是山的境界,而竭盡心思揣摩大眾審美觀而挑出適合普羅大眾的美女” 即使在沒有知識的情況下,我們一直被迫抉擇。或者,如同John Gray 所道” 我們被迫自由生活

Joseph Stiglitz最近寫道,”儘管經濟學家皆認為Henry Paulson的援救之計於事無補,但是政客們也不能坐以待斃。所以,我們就禱告這群出包的各懷鬼胎,特殊利益、誤入歧途、右派意識形態的,還可以想出一些救市方案,或者不會出更大的包。” Joseph可說是寫到痛處,因為市場運作根基於信心,(甚至期望是對他人的信心),市場回應政府的干預救市不是靠事實後果,而是靠市場對此方案的信心程度。即使救市方案算計錯誤,其實還是行得通的。

布希在金融危機跟911恐怖攻擊後發表的演說似曾相識,都是強調美國人民生活遭受威脅,並要求以”快、狠、準”的行動來面對危機。同時,他以退為進,呼籲國民暫時妥協擱置美式價值(諸如保障個人自由以及市場資本主義),才能以此拯救美式價值。

面對這場我們無能為力的金融海嘯,人們常傻傻地把一句話掛在嘴邊”不要光說不做!” 也許,我們最近是”做”得太多了。也許,現在應該退一步,好好想想然後才”說”對的事。沒錯,行動勝於言詞,但是我們偶爾埋頭苦幹其實是要躲避思考與討論。就像美國瞬間豪灑七千億紓困,卻沒有反思災難源頭。

9月23日,共和黨參議員Jim Bunning認為財政部繼大蕭條後最大手筆的救市計劃是很”違反美國精神的”,他說,一定要有人吞下苦果,我們可以讓那些人自食惡果,不然就是兩肋插刀,分擔苦難。共體時艱就是白宮提出的方案,讓納稅人承擔華爾街的惡果。這大型的紓困方案並非解方,它是金融社會主義,非常違反美國精神。

Jim Bunning 是第一個揭竿闡明反對紓困方案的共和黨參議員,共和黨接著在29號否決了國會救市提案。在他們的形容下,這宛如階級間的戰爭,華爾街對幹平民百姓。他們說,為什麼我們要讓平民百姓掏錢來幫助那群玩火上身的華爾街貴人們? 這不就簡直就是經濟學家口中的”道德危機”? 這危機會誘使人非法行事,因為作惡多端也有保險、律師或其他仲介終究保護我的損失,就像我買了火險,我就不怕火來燒,(甚至我會自己燒掉賠錢貨來賺保險)。同理可證,大銀行的重大損失不但有人善後,還可以繼續營利。

我們應該好好深思保守派共和黨及左派對紓困方案的批評。左派右派同聲共批投機份子與企業高層從冒險決策中獲利,但又有”黃金降落傘”保護他們的損失。同理如此,2002年一月安隆(Enron)風暴亦被解讀為對”風險社會”的一聲冷笑。數以千計員工被裁,他們的儲蓄也暴露在風險下,但他們卻沒有選擇的餘地。然而,深知其中風險也有機會主導大勢的高階人員卻能在公司破產前將股票和期權換賣,降低自身虧損。所以,當我們承認生活在一個需要膽大投機的”風險社會”時,其實只是高權高位的人投機獲利,其他人就承受風險。

若紓困方案被視為”社會主義”方法,只能說,是非常罕見的。因為這個”紓困”方法是濟富,而非扶貧,是幫助了天平那端既得利益者,而非雪中送炭。當它可以助資本主義一臂之力時,社會主義突然就被接受了。但若”道德危機”早就烙印在資本主義的結構裡,該怎麼辦? 問題是,我們無法把平民百姓的跟華爾街的利益分得一清二楚,他們的獲利關係不能相提並論。華爾街的利益不一定是老百姓的利益,可是如果華爾街慘兮兮,老百姓也會跟著受罪,這不平等的關係是華爾街先天的優勢。

標準的垂滴理論(認為政府財政津貼可經過大企業再陸續流入小企業和消費者之手,從而更好地促進經濟增長的理論)反對再分配,其認為重新財富分配並不會使窮人變富,卻會使富人變窮。然而,這表面反對政府干預的態度其實已包含目前政府干預的論辯,儘管我們都希望窮人變富,但是直接幫助他們絕非良方,因為他們不是推動經濟的動能。所以,唯一的政府干預手法就是讓富人更富,這樣他們的財富就會自然而然的流通到窮人手上。因此,把足夠的錢灑到華爾街,這些錢會慢慢流到平民百姓手上。如果你要人民有資金建屋,不是直接送錢給他們,而是把錢轉給那些放款的機構。這是唯一創造繁榮均富的辦法,不然情況就只剩下窮人伸手拿錢卻犧牲掉那些可以創造財富的人。

說垂滴理論是為富不仁的虛偽辯護,也太過驟下結論。真正的問題是,只要我們陷在資本主義裡,這套理論便有其立論空間,也就是華爾街的瓦解的確打擊民生經濟。這就是為何民主黨支持紓困政策卻不違背其左傾立場。但若我們接受共和黨民粹說法就是真的違背左派立場,他們認為資本主義和自由市場經濟對勞工階層是普及的政策,但國家干預只是上流階層來壓榨平民的策略。

政府強勢介入銀行體系與整體經濟早就不是新鮮事。這次金融崩盤就是政府干預政策下的苦果,在2001年網路經濟泡沫化,政府決定放貸導向房市成長。事實上,政治決策是要對整體國際經濟關係負起責任的。兩年前,CNN有關Mali的報導直指所為國際”自由市場”的真相。Mali兩大經濟支柱為南部產棉,北部蓄牛,但這兩項產業目前都而陷入困境,因西方國家違反所謂他們強加在第三世界的”自由市場”遊戲規則。Mali產棉素質極佳,但美國政府花比Mali全國的財政預算更多錢,來保障國內棉農的支助,難怪Mali南部棉花難以跟美國棉花競爭。北部蓄牛業的經濟兇手是歐盟,歐盟每年在每隻牛身上都花了五百歐津貼。Mali的經濟部長說,我們不用您費心教導如何廢除國家限制來獲利,但也請你們幫幫忙,遵守貴國自己設定的”自由市場”遊戲規則,這樣就可以解決我們的問題了。
這時候,那些捍衛自由市場的共和黨在哪裡? 根本不見人影! 因為,Mali的經濟瓦解就是美國所謂”國家優先”的政策結果。

以上闡述皆說明市場絕無中立,其操作永遠受政治決定掌控。真正的兩難並非”要不要國家干預?”而是,”國家以何種形式干預?” 真正的政治,就是奮力爭取掌管人們生活的定義條件。紓困方案的爭辯其實只是在處理我們社經生活根本性質之決策,甚至連階級鬥爭都借屍還魂。如同許多真正的政治問題,這其實非關黨派。這裡不會有所謂”客觀”的專家位置來應付問題,因為要做的是政治決定。

9月24日時,麥侃暫緩其競選活動回到華盛頓,聲明這是放下黨派對立的時候。難道這聲明是他真的準備解決民生重大危機而結束黨派政治嗎? 當然不是,那是”麥侃行走華盛頓”得好時機。政治確實是定義”中立”和”中間地帶”的爭鬥,這也就是為何麥侃提議跨黨派計畫,其實也只是政治手段以非黨派政治來掩飾黨派政治,也是假冒中立形象為全民代言來做最後選情的垂死掙扎,也趁機把對手矮化成只有特定目的的利益追求者。

這也是為何歐巴馬拒絕麥侃延緩第一場總統辯論的要求,並指出金融海嘯會使兩位候選人辯論危機處理更顯重要。在1992的總統大選,柯林頓就是憑他一句 ‘It’s the economy, stupid!’ (笨蛋,問題是經濟!) 而獲勝。民主黨要把這個新訊息好好宣傳一番,‘It’s the POLITICAL economy, stupid!’ (笨蛋,問題是政治經濟!) 美國不需要少點政治化,它需要更多!




** 以上文章為柯鳥中譯,請尊重網上智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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